中国政法大学

报刊:《中国政法大学校报》

内容搜索

标题导航

  • 凡鸟有幸 得栖佳木

    摘要:编者按:微风不燥的日子里,曾以为遥遥无期的毕业季就这样来临。不经意间走过了最美时光,那个初来乍到时略觉陌生的校园,再回首时,已是满满的珍贵回忆。四年抑或是三年,法大承载了你...

  • 图片新闻

    摘要:四年前,从未想过四年的时间如此短暂,四年前,还以为毕业的字眼那么遥远。入学誓词似乎还在耳边,军都的春天仿佛还在眼前,法大,你陪我走过4年的春天、夏天、秋天、冬天,也伴我走过...

  • 母校:人到中年,非常抱歉

    摘要:我是2002年入学民商经济法学院的学生,今年三十五周岁。人生七十古来稀,眼睁睁看着已经是古来稀的二分之一,伤感地摩挲越来越透着亮光的头顶和前额之余,也常想着在自己并不漫长的...

放大 缩小 默认

母校:人到中年,非常抱歉

   期次:第1031期   作者:■民商经济法学院2002级本科生 秦晓飞   




  我是 2002年入学民商经济法学院的学生,今年三十五周岁。人生七十古来稀,眼睁睁看着已经是古来稀的二分之一,伤感地摩挲越来越透着亮光的头顶和前额之余,也常想着在自己并不漫长的生命之河中打捞点什么。因为近年越来越发现,很多事情在重复做,很多事情不记得了,更多的是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,但具体发生在什么时间点、零几年还是一几年,完全对不上号了。
  然而在法大的青年记忆,依然是那么地鲜活,鲜活地像在5402寝室大亮的晨光中醒来,因为熬过了同寝生物钟不一的五个哥们上自习、上早课的窸窸窣窣,回笼觉睡得分外满足。母校,很抱歉,我从不是一个好学生。
  作为直到2006年才通客运火车的江苏小县城出身,活动范围从没出过长三角的十七岁少年的我,懵里懵懂之中就选择了“中国法学最高学府”的母校,填报了有着最拉风名字的民商经济法学院。当时,我对于北方城市的畅想,是苍茫大地上枝蔓虬结的老槐树,还有漫漫的荒芜和干燥的黄土。这个畅想在从北京站出来,坐上拥挤的接站校车,蹒跚地跑在八达岭高速上之后,逐渐地成为了现实。苍凉高峻的燕山山脉,从远在天边影影绰绰的背景压迫到眼前,校车跑了一个多小时,一个右转拐进了座小县城,四五个红绿灯之后,进了学校门。
  刚来学校我就后悔了。虽然没赶上师兄师姐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悲壮,但是学校操场除了一圈煤渣跑道全是原生态的黄土,摔一个跟头能卡掉腿上一大块皮是怎么回事?虽然一开始因为楼宇走向不是正南正北而常绕到迷糊,但跑明白之后发现学校还没高中地方大是怎么回事?身后就是京师锁钥居庸关,闯王当时从这里进城,我们离市区这么远是怎么回事?
  军训完开了学我就更后悔了。马哲、毛概、邓论、形式逻辑高中学过也大概了解,但主课上来就是法理学,恶法亦法还是恶法非法?苏格拉底之死是正义还是非正义?敬爱的老师们啊,虽然咱也关心这些事,但当时我知道的法条大抵不超过“杀人者死,伤人及盗抵罪”,还是个理科生,能不能先教个百十条法律让我琢磨琢磨?
  这之后随着学习的深入,我愈发地后悔了。高中时候我对自己读书快是颇为自负的,一天能把一大本《收获》年度合订本翻完。这个自负在邓正来老师翻译的《正义论》面前戛然而止,彻底看不明白啊!看不明白也好,看不下去啊!之后更发现,王泽鉴老师的书、刘心稳老师的书、隋彭生老师的书、赵旭东老师的书、杨秀清老师的书我都看不明白……大概能读懂的只有阮齐林老师的司法考试读本。但是前后左右看看,好像同学们都能读懂,不仅能读懂,还是李佳张口“物权行为无因性”,舒占伟闭口“过错责任、无过错责任”,转过身还能和李大彬为“真实意思表示”争执半天。我干看着咋吧咋吧嘴,偷偷瞄一眼《民事法律汇编(学生用书)》,这法条里也没有啊!(《物权法》2007年颁布,《侵权责任法》2010年颁布)算了,还是去和王钊踢球吧。哎!母校,很抱歉,我真不是一个好学生。
  然而时间永是流逝,年华永是太平。四年的本科生活,倏忽之间就在非典的放纵、爱情的痛悟、球场的碰撞、石油大学新教楼顶的朗朗背书声中,裹着一脑袋没学明白的浆糊,拖着条运动过量得了骨瘤的伤腿,过去了。来学校报道的第一天,我一个江苏人和同寝的上海人江华、广东人胡智彬三个南方人,不知深浅地在东门的朝鲜菜饭店很拘谨地点了三菜一汤加一盘炒饭,撑到晚上睡觉翻身都困难。蓦然地,就踯躅地送走遍布全国二十多个省份的同学,枯坐在空荡荡的寝室,看七八个星天外,两三点雨山前。别了,军都山!
  本科毕业后,我工作的第一站是家乡的南通市崇川区检察院。21岁入职,22岁通过司法考试,23岁以法定最低年龄擢升助理检察员,24岁抱得如东检察院花归,25岁考过JLPT一级,26岁喜得犬子。生活平淡,工作繁忙,本领恐慌。检察院的五年多时间里,我参与了五、六十件反贪、反渎案件的侦查,批捕和起诉了差不多数量的刑事案件,在办公室和检委会爬了三年的格子,负责人民大学律师法的适用分课题组,参加了检察公诉对抗赛等大小赛事十几场。过程中,就没有我不犯怵的时候———一个在校都没有学明白的法学本科生,以己之昏昏,焉能使人昭昭?何况手中权柄的上下,就是某个嫌疑人、被告人的一生?所以好多个夜晚,面对疑难案件,我都在拼命查找和堆砌理论、原则、解释、纪要、判例,然后战战兢兢地交上成果,直到成为检委会的决议,或者法官落下法槌,方得一刻心安。一个个案件的办理,社会阅历的增长,让脑子里的榆木疙瘩慢慢解开了,同样的一本书,在大学里读不出滋味,渐渐也能在字缝里看出些许“法律的生命不在于逻辑,而在于经验”的感悟。然而老泉三十始发愤,奈何底子没打好,书到用时只恨少。哎!母校,很抱歉,我仍不是一个好学生。
  之后从2011年底遴选到南通市委办公室工作直到2017年8月辞职,我离开了法律工作的一线,成为了一名“坐机关”的工作人员。从基层的业务单位考到地级市委的中枢机关,在当时可以说是空前的个例,我也沾沾自喜了一些时间。但是正如大学期间作为理科生学习法学的不适一样,生活平淡、工作极忙之余,内心非常焦躁。特别是在猛然顿足的时候,发现曾经遥不可及的三十岁,已经落在了身后,而我居然一点不记得那一年里我做了些什么。多少次午夜梦回,大学的同学们一起同坐一辆火车远游,中途我下车买东西,而没有待我上车,火车就开走了。入职公务员时十年安稳的期许,就要到点了,但我还在融洽的同事情谊和按时到账的工资单上踌躇犹豫。直到2016年,来自大连市公安局的一通电话,叫醒了我。大连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同志来电,向“秦检察官”请教掩饰、隐瞒犯罪所得罪的一个问题。他们是在苦思不得解的情况下,进行论文检索发现了我的一篇论文,觉得有些启发,于是通过我的原单位辗转找到了我。我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想起是个什么论文,又词不达意地和公安的同志沟通了好一会,最后在对方的郑重感谢中挂了电话。迷迷糊糊之中,我发现,自己还是个对社会有点用的人!
  之后的一年时间里,我买起全新的教材,听起同班同学的法考讲座,又成为了一个学生。内心的焦躁逐渐地平复,我知道自己在走少有人走的路。现在,人到中年,我成为了一名刚开始独立执业的律师,手忙脚乱常有,底气胆色不足。但是又有什么呢?我们都是在大地上纵横流淌的小溪,命运让我们交织在了中国政法大学,欢腾跳跃、激荡碰撞、惺惺相惜,度过了四年的时光,随后就此别过,融入社会的大河。不论经行何处,我们都称呼自己法大人,我们都有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底色。
  青春的我在母校,向中年的我招手,“我有一宝剑,出自昆吾溪。照人如照水,切玉如切泥。锷边霜凛凛,匣上风凄凄。寄语秦公子,何当来见携?”
  惟有青春可资纪念,惟有奋斗不负青春。母校,很抱歉,行至中年,我还不是一个好学生,但我会一直学下去,做更好的自己,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
=
放大 缩小 默认

中国政法大学 版权所有 

北京华文科教科技有限公司仅提供技术支持,图文与本公司无关

京ICP备12019430号-7

本期已有2116次访问,全刊已有9266005次访问